是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他把手里的报纸糊里糊涂地看完,再递给郭安屯,顺口说:“就是个这喀。”
“这还不重要。”郭安屯紧接上说,好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再不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就要亡国亡党,就要血流成河了。“中央开了会,毛主席讲了话,你说重要不重要。丁民,你也看看报上的社论。”郭安屯说着把吴根才看过的报纸往李丁民手上递。
李丁民圪蹴在一条板凳上吧唧吧唧地抽旱烟,他没有伸手接要郭安屯递过来的报纸,甚至没有把脸往起抬,只是沉着声说:“我又不识字,看也是白看,你说,我听着哩。”
郭安屯很不情愿地把伸出去的手连同手上的报纸一起收回来,对李丁民这种冷冷淡淡的态度十二分的不满,却又说不出个啥,李丁民就是不识字,平素也就是这么一副沉默的样子,总是用旱烟杆堵着嘴只抽烟不说话。
“就是嘛,把你的意思说出来。”吴根才看见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大好,就应和着李丁民的话,说一句。这两个人都和他是儿女亲家,但他更看重的是李丁民。
“咋能说是我的意思。”郭安屯把李丁民不愿意看的报纸爱惜地收卷起来的同时纠正着吴根才的话,他嫌他把话说走了样。“这不是我郭安屯的意思,这是上面的意思,是组织上的意思。”张扬的郭安屯开始滔滔不绝地宣讲起来,在县城的大礼堂开了三天那么重要的会,他当然有一肚子话要说,领导们在会上展开来长篇大论地讲了那么多,他就是现趸现卖也能学说上一阵。李丁民眯缝着眼睛磕睡了一样,嘴里含着旱烟袋不吸不咂,也不知道耳朵里是不是把他的话拾进去了。郭安屯一通云山雾罩的大话把吴根才听的也是一头雾水,懵懂的摸不着壶把儿。怎么才能算是“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呢?地主资产阶级真的就有那么厉害,真的就会卷土重来?在卧马沟他看不到这种痕迹呀。卧马沟就崖口上那一户地主,早就被管制的服服贴贴的像瓷松榆木疙瘩,连一句浑全话都说不出来,他怎么能卷土重来,再让红旗落地?刚才看报的时候胸腔里鼓荡起来的那么一股朴素的阶级感情,这阵子就又松懈下去了。他看看昏昏欲睡的李丁民,再看看慷慨激昂的郭安屯不觉地就笑了,笑这两个亲家竟是如此的不一样。吴根才往旱烟锅里剜装一袋烟,打着火镰石点着,抽吸一口,然后给郭安屯递过去,说:“伙计,累不累,先抽一袋烟,过过瘾再说。”吴根才想用旱烟袋堵住郭安屯的嘴,和所有的庄稼人一样吴根才爱见的是干干练练的事情,三下五除二心里有啥干巴脆说出来就是,不要死牛筋一样弯弯绕绕的四十里不断头,“你就干巴脆地说,上面让咱卧马沟咋的‘年年月月天天’地讲吧。”
把话正说在兴头上的郭安屯被吴根才突然伸递到脸上来的旱烟袋吓一惊,话自然就停下来了,他接过旱烟袋又听吴根才这样说,就顾不上抽咂一口烟,滚动着脖子上粗大的喉节骨咽下一口唾沫,说:“开批斗会,开他几场像土改时期一样的批判斗争大会。”“斗争谁呀?”吴根才反应不过来地再问一句。李丁民这时候就把眯缝着的细细长长的眼睛睁开了。郭安屯一脸豪狠地说:“斗地主呀,把郭耀先和他的女人揪出来一起斗。”“这没有道理吧,人家老老实实的参加劳动,又没有再犯啥事情,斗人家啥呀?”吴根才和月儿有过那种关系后,他对崖口上的一家人就宽容的多了。虽然后来月儿和他坚决地断了,但水磨房里那种美好的事情他不会忘记。所以他要问出个理由来。
“老吴。”郭安屯怎么能不知道吴根才的心思,当年水磨房里的事情就是让他捏着手电照出来的。他扳着黑脸严肃地说:“这是上面的统一部署,统一要求,不是我个人的意思。在会上,县里的领导就是这样要求的,要求各村都要搞几次斗争大会,对象就是各村的地富反坏右,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这些地富反坏右就是不拿枪的敌人。这些敌人就像阴沟里的鬼怪一样,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跳出来和我们作拼死的斗争,你不打他就不倒,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郭安屯就是想用报纸社论上的大话压住吴根才,就是想把月儿揪出来,让她露露丑丢丢人。对月儿他现在只有恨了,这个妖精一样的女人再不让他抱希望了,原来让她一脚从炕上踢下去,差点把那根东西踢断,他都没有这么恨过,只有在场上被她唾了一脸后,看看真的是再没有一点点希望和可能了,他就咬牙切齿地恨起来,他就是要寻找着机会好好整治整治这个女人,整治整治这个地主儿子的臭女人。
吴根才当然还要为月儿说话,月儿和他好过那么一场,他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成,那人家不是白和自己好了。但话要说的策略一点,他的短处毕竟是捏在郭安屯手里的。他思沉片刻,妥协地说:“既然是上面安排下来的,把拴娃叫下来批斗批斗算咧,月儿一个女人家脸皮子薄,就别让她出这个洋相了,你说丁民。”吴根才最后有意征求一下李丁民,他相信李丁民肯定会跟他一个意思。
李丁民沉沉地点点头,这才把嘴里的旱烟袋摘取下来,慢咧咧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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